董太後這是病急亂投醫，沒想到還找對了醫生。

秦小姐微微皺眉，收起匕首。

她本來也就是想威脅一下就算，畢竟她不是一個嗜殺的人，但是對方既然敢用顧長卿來要挾她，那她也一定不會讓對方好過。

不過董太後說的話她很感興趣，她知道自己的屍體在哪。

她曾經多次試圖打聽當初自己死後所葬何處，寧長悠也前後幾次出面打聽。

可惜所有的打聽最後都沒有出結果，現在董太後竟然知道？

“我知道，因為當初我離京之前，悄悄派人將陸青公主的墓遷到了代地！”

董太後說道，說到這裏就不肯往下去說。

秦小姐是個聰明人，既然她對這件事感興趣，那她手上就要有足夠的砝碼來談判。

不過她倒是沒想到，比起顧長卿的生死，竟然一個死去那麽多人所葬何處的消息，更加能夠打動秦小姐。

秦小姐微微勾唇，深深呼吸一口氣，似乎全身武裝歇下，她將匕首收好，施施然來到董太後面前坐下。

“太後您沒品過我的手藝吧，您試試看，我泡的茶，是否合您的心意。”

秦小姐說道，問聲細語，不覆剛才言語裏面的激烈和尖銳。

院外的人卻如臨大敵，紛紛湧到門口不敢沖進來。

“您看看，這不就是開個玩笑，他們就當真了。太後，您看這樣真的好麽？”

秦小姐含笑說道，語氣親昵。

董太後卻聽出來，秦小姐竟然對她用了敬語！

“你們先下去吧，這裏沒你們的事了！”

她說道，再次揮手，圍在門口的人再一次退到院外站住，依然不肯離開。

這和秦小姐要求的不一樣，但她沒有深究。

她已經泡好茶，推給董太後一杯，看著對方似乎對她依然有戒心，又將茶拿了回來。

“那您選？您看要哪一杯，剩下的給我？”

博太後很快鎮定心神。

“不至於，你要殺我，也不至於用下毒這樣的手段。”

秦小姐微微一笑，輕輕點了點頭，重新將剛才那杯茶推過去。

“陸青公主葬在哪？”

她問道。

董太後回答的也很幹脆。

“你先答應我的條件。”

秦小姐含笑擡頭，仔細觀察者董太後的神色，她終於相信對方是確實有求於她卻不知道怎麽開口，所以才繞了那麽大一個圈。

這用的辦法還真是少見。

“那我不想答應呢？”

“那你就不知道。”

這個一問一答剛才就已經有過，如今再說一次，結果依然不會變。

秦小姐輕輕點了點頭。

“好吧，那你說，你想我做什麽？”

————

“什麽？”

顧長卿一蹦三尺高。

“你讓嫃嫃去見董太後？”

寧長悠詫異的點頭，這又不是什麽大事，見就見了，人家又不至於怎麽著秦小姐，畢竟不堪看僧面看佛面，怎麽著也不至於為難。

“怎麽了？有什麽大不了的？”

顧長卿急的團團轉，卻又不知道從哪說才好。

一旁的蕭雲燕已經換成婦人的裝束，正和張燕坐在一旁。

“長卿，你說清楚，到底怎麽了？”

張燕也忍不住幫腔說道，蕭雲燕卻是忍不住。

“別管怎麽了，他既然說不出來，我們想辦法把人先帶回來總是不錯的。”

這倒是事實，把人帶回來，再一起審顧長卿，反正他也跑不了。

寧長悠三兩下被顧長卿撩撥的心裏也生出害怕，當下要起身，卻被一把按住。

“你們別去了！我去一趟就行了！”

顧長卿說道，再看一眼寧長悠。

“代王那你先別去，你跟他談不下來。談下他，還得從嫃嫃身上入手。”

寧長悠默然，坐穩，還未品完這句話的意思，顧長卿已經跟陣風一樣沖了出去。

蕭雲燕也連忙跟著沖了出去，速度快到張燕根本沒來得及站起來。

“燕燕！”

“沒事，我去看看！”

蕭雲燕說道。

——

秦小姐側著頭看董太後，已經好一會，董太後依然沒有說出條件，只是那麽定定的看著她，粗魯的看著她，冒犯的看著她。

這個眼神像極了當初高後端詳她的時候，只不過高後的眼神更帶清略性。而董太後的眼神裏則是好奇和疑惑偏多。

“你……”

博太後終於開口。

“我想問問，你對陸青公主了解多少？”

這是一個很正常的問題，至少在秦小姐看來是很正常的問題。

當然，也很容易回答，畢竟她就是陸青公主。

“不多不少，剛剛好。”

剛剛好的意思，就是該了解的全了解了，不該了解的都沒有了解。

博太後失笑，覺得秦小姐真是一個很可愛的女子。

“怎麽可能？你那時候還在繈褓之中，就算你被蘇璟抱著見到了最後一面，你也不過是幾個月大的孩子，能有多少了解？”

陸青公主的存在一直都是禁忌，這種禁忌甚至都不需要妖言令去限制，百姓們在說起的時候會自發的避開話題，這樣一來幾乎陸青當年做過的所有好事和壞事，都不會有人拿出來說。

從這個角度來說，她認為秦小姐應該一點都不了解陸青。

秦小姐微微笑了笑，笑容帶進眼神，眼神裏竟然有著戲謔的成分。

“未必吧。我覺得了解的未必比你少。”

她過目不忘，自認為從未見過董太後，甚至在她的印象裏，沒有見過和董太後一家有關的任何人。

“是，我是不了解陸青公主。”

董太後在名字後面加了定語。

“不過我知道她是個巾幗，雖然所有人都不去談論她，但歷史的長河裏卻有她的名字，當時間過去足夠久以後，一定有人會在歷史上給他記上濃重的一筆。”

秦小姐不置可否，她對這些已經放下，這一筆到底塗的濃淡好看與否她根本不在意。

“所以呢，這和您有什麽關系？”

董太後臉上也帶上笑容，眼角眉梢間竟然多了幾分崇拜和親切之意。

秦小姐看的驚訝。

“我還想問問，你對陸塵大公子怎麽看？”

說到陸青，就逃不開陸塵。

秦小姐微微一笑，哥哥啊！她的哥哥是陸塵，是所有人眼中的陸塵大公子，但是首先，他是自己的哥哥啊！

“我不了解他。”

她了解的只是作為自己哥哥的陸塵，甚至於後來所做的所有事，也都基於陸塵是她哥哥這一個前提。

“你所說的陸塵大公子，我又怎麽會見過呢？”

董太後失笑。

“也對，雖然和陸青公主比，陸塵大公子能被人傳誦，那也不過是因為，他是高皇帝起兵的理由。”

這話很傷人，很刺耳，但卻是事實。

秦小姐低眉，掩蓋眼底的情緒。

若高皇帝和秦籍當年不是打著這樣的旗號，她也根本不會選擇和兩人結盟，最後卻又走到敵對的哪一步。

“所以呢？你跟陸塵又是什麽關系？”

秦小姐反問，忽然覺察到董太後眼底生出的情緒，這是晚輩對長輩的懷念和崇拜，這是同族血脈才會有的濡沫之情。

電光火石之間，她心中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，這個想法直接將她嚇了一跳。

“你……”

她失聲說道，看見董太後正轉過頭看她。

“是，我……”

她說道，將秦小姐的反應看在眼裏。

“不過我沒辦法證明，畢竟能夠證明的人，早就已經死了，而能夠否認這一切的人，卻依然還活在這世界上。”

說著，她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放在案幾上，這塊玉佩比寧成啟給高祥淑的玉佩要貴重和奇特許多。

秦小姐幾乎是撲到案幾上，用顫抖的雙手拿起玉佩，瞪大著眼睛不敢眨眼。

“你……”

這似乎是秦小姐唯一能發出的聲音。

這時候，門外傳來打鬥的聲音，緊接著，顧長卿就風風火火沖了進來。

“嫃嫃，嫃嫃？”

他上前一步拉起秦小姐，死命的慌了兩下。

“嫃嫃，發生了什麽事？”

蕭雲燕跑的慢了一些，這時候跌跌撞撞的跑進來，看見被顧長卿如風中殘燭一般甩動的秦小姐，臉色瞬間變了一邊。

“你別甩！”

她喊道，從身後一把抱住秦小姐。

“撒手！”

顧長卿連忙放手，看著秦小姐在蕭雲燕的懷中緩緩下滑。

“搭把手啊！”

蕭雲燕喊道，她根本拉不住已經完全癱倒的秦小姐。

顧長卿回過神上前幫忙， 兩人終於將秦小姐安穩的放下來。

“快，拿水來！”

顧長卿連忙將案幾上的水遞過去，蕭雲燕也顧不得好看不好看，直接接過一古腦倒在秦小姐臉上。

顧長卿臉色一變要喊，話在嗓子眼裏卻沒有喊出來。

秦小姐昨天晚上才失神過，今天這情況，只怕茶水根本換不回魂來。

“別折騰幺蛾子，不行的話我就上巴掌！”

蕭雲燕吼道，眼睛盯著秦小姐一眨不眨。

賀修兄弟三人這時候也沖進來，魏勇一個人把侍衛們全攔在門外。

“別他娘給老子搗蛋，我們就是來帶人走的，你要把老子逼急了，直接拆了你的皇宮！”

魏勇說道，侍衛們想起剛才秦小姐甚至要對董太後下手，這時候跟著猶豫了一下。

就這一下，秦小姐悠悠轉醒。

“我沒事了。”

她說道，其實剛才她並沒有魔怔，只是有些事情一下子反應不過來。

又或者說接受不下來。

她知道自己剛才的反應很怪，但是若不能有這一點時間去反應，她覺得自己會受不了。

“沒事的。”

她說道，在蕭雲燕攙扶下起身，掃視一圈周圍，看見了被魏勇攔在門口的侍衛。

“你們永遠都學不乖。”

她說道，話音剛落，外面又傳來一陣鬧哄哄的聲音。

眾人連忙擡頭看去，果然看見是寧長悠正帶著人往裏走。

他帶的人，是他的親衛。

寧長悠帶著親衛闖代王的王宮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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